《錦衣之下》是不折不扣的言情劇,只是以歷史當佈景、懸疑作包裝,皆是為人物各種感情服務的,所以,若將《錦衣之下》當歷史正劇看,會覺得不倫不類,很難看,很失望,但若轉換了心情,順應這部劇的定位──娛樂十足的言情劇───你就會在很歡樂的心情中看完這部劇,然後,意猶未盡。
我向來看劇,最主要是看劇中人物是否刻劃豐滿,故事情節有時次要,因為出彩的人物,會讓我忘記劇情以及情節上的硬傷。《錦衣之下》就是一部讓我為出彩人物追下去的劇,沈下去看後,劇中人的喜怒哀樂,不知不覺就感染了我,尤其是今夏的眼淚,明明臺詞不煽情,可我的眼淚卻會突然湧出。這些人物,不是為劇情服務的機器,而是帶動了劇情的推手,演員們的演技更賦予這些人物靈魂,有血有肉,就如你我熟悉的身邊朋友,深深打動了我。
好人物,當然離不開好情感刻劃,這是相輔相成的。本篇是以《錦衣之下》電視劇為基礎分析人物的性格與情感選擇,非基於原著,請有意見的原著黨,擔待些。
男女的性格不同,所追求的感情也就不同了。
我先從男性人物情感的角度出發,《錦衣之下》提出了五種類型:
(一)日久生情、相濡以沫、精神伴侶
男主陸繹的性格是所有男性角色中,最讓導演費盡心思去刻劃的,眉眼間、手指上皆有戲。
他先是冷血無情的錦衣衛,說話間直接對犯人(嫌疑犯)用刑,眉頭都不挑一下。他的腦子好,分析能力強,辦事效率高,但過於冷靜近乎冷酷沒有情感,對機械的興趣多於人,所以他也因而淪為工作的機器。可是,一轉眼,導演又讓你看到一個在把弄箜篌的翩翩公子,眉頭不展,眼神憂郁,讓人初窺陸繹內心,其實也是有些情感起伏的。
接下來,與一個意料之外,又經常不按牌理出牌的女捕快袁今夏相遇相識,一起辦案,慢慢的,這部工作機器有了溫度,會不斷嫌棄這個臨時下屬各種不是,先是工作能力、工作態度,漸漸地,竟嫌棄對方的外表上來了。
當一個目空一切的男人開始嫌棄一個女人的外表時,證明他其實已對這個女人上了心,開始註意她的外表,並以之將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對象”作比較了。
陸繹的這種心理轉變相當有趣,而且是漸序而進,並且前後呼應。
像他這種對人不信任,又極度抗拒他人靠近的人,他對伴侶的要求不只高,而且苛刻,但予他而言,一切感情的可能都必須建立在“信任”上,不然,一切免談。然後,他又因為太聰明兼精明,思維跟不上他腦子轉速的,他看不上,心機深沈的,他又不屑花心思。他心思又堅定,不喜歡的,別人勉強不了,再加上在他回憶中不斷出現的母親,我認為他或多或少都有些戀母情結,也認為他曾設想過的妻子,應該也像他母親那樣的──美麗、有氣質、溫柔、護犢情深、順從、不會過問男人的事……
若真遇上像他母親的女人,我覺得他成親後,應該會與妻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但不可能活得有聲有色,像他母親的女人,應該是他對母親的投射,而他自己為妻子做的,則是父親對母親未盡的責任。這是典型的古代模範夫妻,也許會有相處的溫情,但不會有男女間相互吸引的深情。
可偏偏,經常突破他與人距離、“不小心”撲在他身上或掛在他身上,或不知進退也無視他抗拒地抱著他腿的女人,是個他從未接觸過,甚至想像過的類型。她一次又一次突破他的底線,而在與她的相處中又產生了默契,行事靠譜的她進而得到他的信任,然後,又發現她不只有硬的一面,還有柔的一面,能屈能伸,更有護犢之心,完全顛覆了他對女人的既定認知,可以說,袁今夏開創了他對女人認知的新天地。
從有信任開始到有好感,再到觸動心弦而升級為愛戀,直到生死不渝,陸繹的情感發展是有跡可循,而且非常豐滿動人,並符合他的性格──追求的是能相濡以沫、精神契合的伴侶,所以他最終只可能對一個人日久生情,而不可能一見鐘情,否則,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而這類型的情感男還有丐叔。他與林菱是同門師兄妹,日久生情那是順理成章的,但為何又分開那麼久呢?原因在於這個男人的大男人主義作祟,他自認在醫學上比不上林菱,所以想另辟途徑,想在毒學上讓林菱對他刮目相看。他與林菱也是一對精神伴侶,當他放下大男人的自尊後,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其實有點像老夫老妻。
(二)一見鐘情,烈女怕纏郎
像大哥哥般親切的楊嶽,是個很會體諒人以及體貼別人的男人,脾氣特好,老實得過份,又很會做飯,是個在現代女人眼中非常標準的丈夫人選。可是,就因為他的體貼,他很少違背別人的意願,常將自己放在最後,很低調的存在,若非他身材長得高大,可以說是丟在人群中也不會被人發現。
然而,像他這樣“沒脾氣”的人,其實性格最為固執與執拗,一旦認定了一件事一個人,就算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這樣的他,應該會追求一個怎樣的伴侶呢?他可能沒想過,因為在妹妹今夏的淫威下,他對妻子的要求應該是,只要對方不是今夏就好,所以,日久生情對他而言,不是不可能發生,但幾率很低。
他對上官曦一見鐘情,是非常契合他的個性,他需要一個可以沖擊他感官、讓他體會到新感受的人。
上官曦應該是第一個讓他採取主動想要爭取的人。雖然她拒絕他一次又一次,但他還是以體貼回報,甚至用生命保護她,這種似纏非纏,卻又無處不在的情感,終於水滴石穿,突破了“烈女”上官曦的冰封心防,讓她鮮活,並有了回應,使他自己的情感也圓滿了。
(三)青梅竹馬,奈何青梅只願同當竹馬
謝宵的存在,說白了,就是用來純當炮灰的。
他是個很孩子氣的男人,有些任性、不羈,更有些反叛,但很講義氣,向往做俠義之事,不過,我並不認為他做的那些“劫富濟貧”是因為他有太多的仁義之心,更多的,其實是要活得暢快,想要自我滿足。
另外,由於愛自由自在地過活,其實並不是一個天生就有擔當、會負責任的人,這一切根緣於他從小被人欺負、經常需要人保護而起的──小時候有今夏幫他,長大了有師姐幫他,以致他在感情上一起長不大,只順著自己的心意走,也不顧他人的意願。
坦白說,我挺煩他的,經常一廂情願到讓我厭,但後來發現,這個人物就是明晃晃的炮灰,無論是在陸夏戀,還是楊曦戀中,他在情感上最後都一無所獲,我就釋懷了。
先說他怎麼巴著今夏不放?一來是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二來嘛,他誤會了今夏對他的發小情誼是情意,所以愛上,不可自拔了。若今夏對他有意的話,青梅竹馬的兩個人未嘗不是一對好伴侶,只可惜,也是因為曾是青梅竹馬,今夏對謝宵有多少斤兩知得一清二楚,而長大後,謝宵在今夏眼中並無多大改變,反而因太熟悉而激不起情愫漣漪,所以即使謝宵怎麼嚷嚷說為了今夏做了多少事,今夏也只當他是長不大的兒時同伴,而非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這就是男孩與男人的差別。
最後,謝宵終於長大了,但今夏成了他記憶不可或缺的一角,是朋友,是兄弟,而非愛侶,因為,青梅只願當竹馬,他只能將一腔熱情揮灑在能發揮他才能的戰場上了。
(四)因自戀迸發的畸戀
看到嚴世蕃這個人物時,你要忘記他在歷史上的真實形象。
《錦衣之下》賦予他一個美大叔的外型、心機深沈如毒蛇的個性,卻又風雅好學,看似玩世不恭,卻又一切勝券在握,不願當皇帝卻又實際上當著“皇帝”,是一個矛盾的個體。
我前面說,陸繹目空一切,其實真正目空一切的人是嚴世蕃,女人在他眼中是逢迎又不能違逆他的玩物,可以讓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更是可是用來換取利益的禮物,也是可以肆意利用的對象,只要他看上了,就是那些女人的“福氣”。
這樣一個萬分瞧不起女人的人,當他說對林菱情根深種時,我壓根就不相信。
他說,他每看一次自己被林菱刺瞎的眼睛,就更想林菱一次,以致愛她愛得不可自拔。
起先,我認為他有些自虐的變態心理。一來是因為得不到,而激起不服輸的心思,更想得到;二來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過得順風順水,沒有人敢反抗他且傷害到他,所以林菱這一刺,刺上了他心,讓他從挫折中感到快意。
後來,我重覆研究一下嚴世蕃執著於林菱的心理,明明是非得到不可,卻又能適時“放手”,不作為,等待她自投羅網。我覺得這不合常理呀。若你執著於一樣東西,朝思暮想的,突然有一天就近在咫尺,豈能不會動用一切力量去得到呢?
也許有人會說,那是因為他自大,他想要心上人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所以願意等待。然而嘴上這麼說著卻做著脅迫的事,看著心愛的人無助,這是情根深種的樣子嗎?
當然不,我認為他不是自大,而是自戀。
他並沒有愛上任何人,他只愛自己。林菱不過是反映他自戀的一面鏡子──眼睛被這女人刺瞎了,自己不完美了,所以他起先應該很恨這個女人,但天天看著那被刺瞎的眼,久了,又覺得自己很與眾不同,而這種與眾不同又是林菱賦予的,讓他無形中產生了一種被虐的快感,所以,他才能對林菱的痛和恨,無動於衷,因為他在享受著虐人以及被虐的快感。
因此,我認為他對林菱的愛戀不是愛,而是一種扭曲的自戀。
(五)已錯過,留情義
楊程萬是個意誌堅定,又善於隱忍的人。他與林荷的感情,我是通過林菱隻言片語敘述,而拼湊起一個輪廓:兩人情投意合,原有互訂終生之意,奈何林荷最後卻被許配了給夏家,兩人難成眷屬。然後各自婚娶。後來,林荷臨危,楊程萬冒著失職之責來相救,卻落得個昔日愛人身亡,自己身殘之後果。但他並沒有沮喪,反而在後來擔起了教養林荷失散之女之責任,為她安危守護著她身世的秘密。
這是他對林荷的情義,只是,我有一點想不通,為何楊嶽的年紀比今夏大呢?
假設林荷一與別人定親,楊程萬就立即成親娶了別的女人,然後快速造子。但,這可能嗎?
以楊程萬重情重義的個性,既然心中愛著林荷,若一天未看到林荷出閣,他又如何會迎娶他人呢?除非他被長輩逼迫的,但從於大勇這個大師兄口中,楊程萬又似乎沒有高堂,離開師門後,連師父故去也不知,誰又能逼迫他娶妻生子呢?
我曾想過,難道楊嶽只是楊程萬的養子,若是這樣的話,楊程萬甘心為林荷所做的一切,兼之有子無妻的情況就能成立了。可惜,楊嶽是楊程萬的親兒子。那他的妻子呢?今夏四歲時走失了,夏家也在那一年臨禍,楊嶽的年紀又比今夏大,那麼在楊程萬為林荷入獄斷腿時,楊夫人在哪裡?楊嶽又在哪裏?
不過,看完了整部劇都沒有答案,更多的是說林荷的點點滴滴,不斷從旁刻劃這個聰慧溫柔的女人,所以,我就不再糾結不見蹤影的楊夫人了,畢竟,縱使楊程萬與林荷錯過了,他們之間的情義仍長存,而這份情義還延續到全心全意教養、疼愛今夏上了。
《錦衣之下》的女性不少,但我喜歡的卻只有三人,所以我就著重於分析這三人的情感發展類型。
(一)可信任、可依賴──強大的存在
袁今夏是個什麼樣性格的女孩子呢?
套句陸繹的話,她不是一般閨閣的女子。
她性格開朗,善解人意,辦事能力專業又強,為人處事豁達爽快,卻又絕不吃虧,對生活充滿熱情。然而,在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底下,她其實有些自卑心理。我認為這源於她是養女,不知為何會與家人走失了,害怕自己是被拋棄的不自信心理作祟。
然後,看似強大,在工作上總是勇往直前的她,其實也會感覺累的,但她不能退縮,為了生活,只能咬牙撐了。
而她,又太過聰明,野馬似的她,身邊除了師父,有哪個男人能壓製、駕馭得了她?
因為在與同僚的較量上經常佔上風,她基本上不覺得人外有人,而這人外人卻出現得讓她措手不及,方方面面都把她壓製得動彈不得:官大、能力強,比她聰明又油鹽不進,兼之冷血無情,在與他的較量下,她一直處於下風。
這個讓她又恨又佩服的男人,在被他救了、維護了後,她終於漸漸放下對他的成見,然後發現了這是一個可以讓她全心全意信任、依賴的人,而且也是讓自己喘口氣的避風堂。
不過,與此同時,他也是她自卑的照妖鏡。
不說經常被他鄙視,他的存在就是她不自信的根源,所以她不敢肖想這個男人,不敢對他表白心意,直到他挑明了愛戀,她還是不自信,以致最後很輕易的就被他一句輕視她的話給打發了,以為他真的是因為身份地位而放棄她,連爭取也不願意,一反她永不放棄的個性。
她的自卑感在他為她入獄待問斬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直到此刻她才終於相信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所以她膽敢要求他好好吃飯,等她救他出獄。這一刻,他們兩個是平等的,彌日累夜生死相依,彼此是對方強大的存在。
(二)為她不惜一切──習慣的存在
上官曦是個在事業上是強人,但在感情上很單純的女人。
她沒有為自己活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謝宵,無論是管理幫裡的事,還是守著謝宵的婚約,她都將自己的喜怒意願排到最後。
為什麼謝宵會讓她傾心?
原因簡單,她被他拼死保護感動了。所以,她也要盡自己的一切保護他。
只是,感情錯付,她又沒明明白白地對謝宵表白過自己的感情,所以只有自己啃苦果,以致自苦到不願去看一眼一直在身邊為她付出的人。
不過,她並非冷血無情的,也不會對對她好的人無動於衷,更何況那是個一次又一次為她付出所有,甚至生命的人。所以,最後她被打動了,因為失去了他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當然,她再也不是委屈求全的人了,即使一度被他推開,她也不會屈求,因為他教會她做回自己,也可以任性,這是被愛的女人的權利。
(三)你背叛我,我就不讓你好過──渴愛的存在
翟蘭葉是個可怕又可憐的女人。
她性格上有些偏執,這源於她的出身,以及她身處的階層。她出身不高,從小跟父親江湖賣藝,後又進入戲班,最後雖以當瘦馬掩飾探子、殺手的身份,終究皆是身份低下,被人看不起的存在。
然而,她又是一個本領強大的人。通常,本領強大的人都有些心高氣傲的,但翟蘭葉在心高氣傲之餘,又自卑。她早期戀慕自己的師兄,甚至為了讓他重振事業成為他的替唱,她希望能借此得到他愛的回報,可惜,對方背叛了她。而背叛她的下場就只有一個──被她殺了。
但她當年還是太年輕,殺了背叛者,也賠上了自己。而當她走投無路時,得嚴世蕃伸援手,她成為他的棋子,最後,她又愛上了一個她不該愛的人。
為什麼她那麼渴望愛的回報?
我認為那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
從小漂泊,無論走江湖還是在戲班裡,她都沒有歸屬感。有道說,心安之處就是家,而她的家,是她看上的“良人”。所以,誰不讓她安家了,她就毀了他,即使那是她愛的。
她是全劇中最渴望愛的女人,也是最想得到真情實意感情的人。所以,即使與上官曦決裂,她仍會在她危難時盡力幫助她,因為上官曦曾真心待她如姐妹。可惜,她最渴望得到的愛情,卻始終追逐不到,若非嚴世蕃毫不留戀地將她拋棄,她也不會因愛成恨,徹底背叛這個她戀慕了多時,並習慣順從的人。
在她冷靜地看著嚴世蕃被砍頭,然後在他墓前說:“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場”時,我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其實跟嚴世蕃是同一類人,他們其實最愛的,是自己。
愛自己沒有錯,但愛到毀了別人,那就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