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參考年代最初我推算在16世紀到18世紀之間。比如電影人物帶的假發套(非天生),尤其是屬於貴族圈子的假發流行。最早起源於1634年,法國國王路易十三為了掩蓋脫發的腦袋佩戴假發,隨後他的繼任者路易十四延續傳統使該趨勢進一步發展,隨後擴散到整個歐洲。到了查理2世時期(流亡),假發的流行也從法國被帶到了英國。
        這時候假發的顏色還大多比較正常,真正給假發套上粉變成灰色、白色的小技巧,是在18世紀才逐漸趨於普遍。那時候社會上的上流人士,紳士以及淑女們都以佩戴假發、把臉蛋塗得慘白為榮,將其看作身份的象征。受此先入為主的印象影響,那些涉及假發的描寫和畫面,我最早是在狄更斯的小說和某些英劇片段看到的,又想起英語裏還有個單詞語義意味「佩戴假發的人」,跟單詞「會長」chairman意味「坐在椅子上的人」很相似,理所當人以為這部電影背景發生在十幾世紀的英國。
        直到後來看見女主小時候生活的法國巴黎和母親的瘟疫才覺得似乎有點不對。電影裏對貝爾母親的死因沒有細說,只提到死於瘟疫,傷心的父親為了防止女兒染病才不得不放棄妻子。
        從這裏我們首先能獲知母親患的是一種傳染性疾病,並且傳染性很強,甚至已經擴散到整個城市。因為如果僅僅是針對個人的嚴重疾病,貝爾父親沒必要放棄在巴黎的積累,逃到遠離城市、設施簡陋的鄉下。並且註意一點,如果你看過電影還記得大部分情節,能憶起有一個畫面是為女主母親看病的醫生,看不清面目的臉上帶著的那個怪異的鐵質面具。那叫鳥喙面具或者長鼻面具,很多歷史研究的文獻中,它是作為黑死病的象征存在的。
       黑死病,席卷了整個歐洲的死亡浩劫,從14世紀開始,到18世紀也依舊是籠罩在人們頭上的不祥陰影。聯想人物打招呼的「Bonjour」和女主叫爸爸為「papa」的語言(均是法語),電影的法國鄉村背景自然呼之欲出。
        文章開端說歷史的想法源於觀看過程中被觸動的幾個細節,感慨於劇組的用心和周密,因此當做一個科普供大家了解,並沒有想借助追本溯源的角度來闡述環境與人物的心思。因為我覺得迪士尼在這次公主真人化電影上很好地秉持了她一貫的靠譜精神,沒有弄成復雜人性或者暴力色情的黑暗童話電影。其中幾乎占了整部電影三分之二篇幅的歌舞橋段,更是頗有過去老派迪士尼動畫電影的風範,作為從小看到大沒有動畫片會死星人來說,相信每一個有此類情節的人和我一樣,看到現實中的真人在童話世界裏載歌載舞都會難以抑製住自己的激動,不由自主回憶起童年時和喜愛角色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如果將來迪士尼有意願推出真人公主電影企劃,我希望會有《青蛙王子》和《美人魚》,雖然此生最愛《花木蘭》,但想想某些演員大概只能長嘆一口氣了。
        寫影評畢竟不是為了發牢騷,最後仍要回歸正題,對我來說,迪士尼版本的《美女與野獸》是一部面向全年齡向,故事劇情沒有大幅度改動、為貝爾迷們完整還原了電影世界觀的優秀童話電影。它貼合了童話的本質,用不太復雜的劇情為兒童們講述寓意深遠、含義豐富的深刻道理。大概也正是這個原因,刨去美輪美奐的特效、可愛到窒息的貝爾(我愛女主角)和外兇內柔的野獸王子以及一眾旁觀話嘮家具,它稍稍顯得無聊了些。
        早期的迪士尼公主裏,也就是20世紀90年代之前那段時間,公主們擁有和容貌相匹配的善良內心,可在感情生活和社會生活裏,卻始終扮演著被拯救者的角色。白雪公主和睡美人要等待王子將她們喚醒,愛麗兒倒是有勇氣追逐自己的愛情,可裏面多少尚未擺脫宿命論和消極等待的因素,靠王子的智商上線才能走向完美的結局。
        貝爾的出現是迪士尼在公主形象設計上一次大膽的突破。貝爾沒有什麽高貴的身份,只是法國鄉村的農家姑娘,精神獨立,熱愛閱讀,性格上也敢於對討厭的人直言不諱,較前幾位公主的溫柔隨和顯得更潑辣些。我這麽說不是我不喜歡前幾位公主,迪士尼每一位公主的品行都值得尊敬,但是看慣了溫室裏的玫瑰和百合,暴風雨裏幼小堅韌的樹苗就更讓人記憶深刻。可以說,幾乎在《美女與野獸》放出拍攝計劃之際我就開始關註這部電影,期盼了幾年時光,終於上映當天立刻買了票,興沖沖準備一圓期待。
        期待作為期待比實現也許會更有價值,我拿它來總結電影結束的感受,具體來說還真有點復雜,它滿足了我對童話的想象,只是在期望的浪頭之前就被打回去了。
        我作為電影世界的探險家,本想看到一幅惹人遐思的景象,有遊魚和水草,清晨綻放的花朵和小蟲濕漉漉的哭聲,一切仿佛掩蓋在如綢如絲的霧氣裏,你清楚它有多美,但必須用思想的耙子細細篩出閃亮的珍寶,最好像《愛麗絲夢遊仙境》第一部裏那樣充滿了奇詭的想象和深邃有趣的思考。
      《美女與野獸》相比卻有些直白簡單了,哪怕它的服裝和場景設計一流,但電影總不能只有這些。它看起來很像給幾歲孩子的平裝版童話書,人物被直接分成黑與白,好人與壞人一清二楚,其行為邏輯只需要簡單的契機就可以改變。我和小夥伴看《愛麗絲夢遊仙境2》(比第一部差遠了),曾談論電影人物和情節的關系,我和她始終認為人物不應該完全為情節服務,成為臉譜似的形象。情節要推動人物的塑造,體現人物的基本性格,是陰險還是善良,狡詐還是愚蠢,如何升華性格的細致末節,比如陰險中小小的良心,善良裏的堅持和智慧,不需長篇巨製的描述,有時行為舉止和對開放問題的幾句看法,若能做到含義豐富,藏而不乏,觀眾們就會很滿意了。《美女與野獸》的問題在於將本來由觀眾思考欣賞的樂趣剝奪掉,用上帝視角赤裸裸去叫:「看我給你看的」
       因此盡管我熱愛這部電影的視覺效果,甚至不懷疑它有機會競爭奧斯卡最佳服裝(那件超超超好看的裙子)的實力,不過在最重要的主題表達這張試卷上,導演僅僅用最笨的方法和最長時間把題給做完了。